三十四
云间李待问,字存我,自许书法出董宗伯上。凡遇寺院有宗伯题额者,輒令书列其旁,欲以争胜也。宗伯闻而往观之,曰:"书果佳,但有杀气"。后李果以起义阵亡。又传宗伯以李书留后,必掩己名,乃阴使人以重价收买,得即焚之,故李书至今绝少。此与赵松雪焚鲜于伯书正同。此必属附会之说。赵董大家,天姿学问俱可笼罩一切,若沾沾怀忌嫉心,则识量浅隘,艺不能精造矣。
【注】李待问:字存我,华亭人。崇祯十六年进士。受中书舍人,工文章,精书法。
自许:自诩。说大话、夸张。
阴使人:偷偷的、不光明的派人。
笼罩:统摄之意。这里指学问出类拔萃,引领一代风气。
三十五
笔墨二字,时人都不讲究。要知画法、字法本于笔,成于墨。笔实则墨沉,笔浮则墨漂。倘笔墨不能深着,施之金石, 尤弱态毕露矣。
【注】施:加刻上。
三十六
楷法用墨欲腴,用笔欲圆转而有劲;乃墨沈痴肥,绝无锋颖,似龟鳖之缩项足。行草须宛转回向,沉着收束;乃似枯枿败蔓纵横道上,而云出自魏武、鍾傅、颠旭、狂素, 堕入恶道, 良可悯也。
【注】腴:丰满。这里形容笔画润泽,遒劲。
沈:同沉。这里形容笔画瘫软无力。
三十七
"买王得羊,不失所望,"宋齐间人语也;"买褚得薛不落节,"唐中、睿之季人语也。盖时重大令书,而羊敬元为大令门人,妙有大令法;时重河南书,而薛少保为河南甥,妙有河南法。二事可成切对,亦可见一脉相传,评骘自有公论也。
【注】切对:切,贴切。对,互相。
买王得羊,不失所望:出自张怀瓘《书断》
羊敬元:即羊欣
河南:褚遂良。
薛少保:薛稷曾官太子少保,人称"薛少保"。
评骘:评定、排定。
三十八
小楷最不易工。元章但有行押,偶一作楷,亦但妍媚取态耳,每论宋楷,以吴傅朋说为第一;明楷以文衡山为第一。然毕竟子昂得《黄庭》、《乐毅》法居多。邢子愿谓右军以后惟赵吴兴得正衣钵,唐宋人皆不及也。
【注】行押:行书的早期称呼,起自锺繇。
偶一作楷:米芾有小字行楷《向太后挽词帖》。纸本墨迹。
吴傅朋:吴说,字傅朋,号练塘。
邢子愿:即邢侗(1551-1612),字子愿,号来禽生。
衣钵:钵是和尚用的饭碗。在佛教中,师傅把袈裟和钵盂传给徒弟,称为衣钵相传。泛指信念、思想、学术、技能等的传承。
三十九
不能多见古人墨迹,惟求佳本碑帖,虽残缺亦皆可宝。赵承旨云:得古人石刻数行,专心学之,何患不名世。数行能悟,即千百行用笔一例也。又见能书者,仅得数字揣摩,便自成体,无他,专心既久,悟其用笔、用墨及结体之法,供我运用耳。世之专求汇帖,而弃残缺不全者,徒夸收藏之富,焉知古人精神所在哉?
【注】赵承旨:即赵孟頫,赵孟頫曾为翰林承旨。
汇帖:即丛帖,多种古今名帖编汇在一册中。
四十
作书当悟波折之法。盖点画长短各有分寸,随其体而结之,不能泥于成见。倘字本用长,而长者不安,则就其短而施之;字本用短,而短者不足,则就其长而满之。若执着成见,凝滞于胸,终不能参以活法运用,必致如《书谱》所云"任笔为体,聚墨成形"矣。虽参活法,亦自有一定不易之势。奔放驰骤,不越范围,所谓师古而不泥于古, 则得之。
【注】泥:死板、顽固、拘泥。
施:施行,施布。这里指利用文字本身既有的形态安排、摆布。
满:达到要求。这里指充分发挥文字自身固有的审美特制,而安排结构。
四十一
用笔到毫发细处, 亦必用全力赴之。然细处用力最难。如度曲遇低调低字,要婉转清彻,仍须有棱角,不可含糊过去。如画人物衣折之游丝纹,全见力量,笔笔贯以精神。
【注】赴之:董其昌《跋米芾蜀素帖》:"米元章此卷如狮子捉象,以全力赴之,当为平生合作。"
度曲:按曲行歌也。度曲有两解,一为作曲,《汉书?元帝纪赞》"自度曲,被歌声";一为按曲谱歌唱,张衡《西京赋》:"度曲未终,云起雪飞"。
衣褶之游丝纹:清方薰《山静居画论》:"衣褶纹如吴生之兰叶纹,卫洽之颤笔纹,周昉之铁线纹,李公麟之游丝纹,各极其致。"
四十二
南田于石谷论书画一则,语有精理。其论思翁书云:凡人往往以己所足处求进,服习既久,必有偏重,习气亦由此生。习气者,即用力之过,不能适补其本分之不足,而转增其气力之有余,是以艺成而习亦随之。惟思翁用力之久,如瘠者钦药,令举体充悦光泽而已,不为腾溢。故宁见不足,毋使有余,其自许渐老渐熟,乃造平澹,此真千古名言,亦一世甘苦之至言也。
【注】南田: 恽南田;石谷,即王翚。
习气:佛教用语,谓现行的烦恼历久而形成的种种积习。
瘠者:瘦弱的病人。
四十三
意在笔先,实非易事。穷微测奥,通乎神解,方到此高妙境地。夫逐字临摹,先定位置,次玩承接,循其伸缩攒捉,细心体认,笔不妄下,胸有成竹,所谓意在笔先也。安能如笔在意先者之超超玄箸哉?
【注】穷微测奥:对事物的深奥道理寻根追源。穷,尽也。微,细小。测,探求。
玩:思索、研习。这里也有玩味摆布的意思。
攒捉:由散而聚,开合之意。
玄箸:玄,深奥,玄妙。箸,同著。
四十四
学书不过一技耳,然立品是第一关头。品高者,一点一画,自有清刚雅正之气;品下者,虽激昂顿挫,俨然可观,而纵横刚暴,未免流露楮外。故以道德、事功、文章、风节著者,代不乏人,论世者,慕其人,益重其书,书人遂并不朽于千古。欧阳永叔尝以蔡端明比汉儒者,又考端明教闽士以经术,实为晦庵之先声。世称宋人书,必举苏、黄、米、蔡。蔡者,谓京也。京书姿媚,何尝不传耳?后人恶其为人,斥去之,而进端明与东坡,山谷、元章之列。然则士君子虽有绝艺,而立身一败,为世所羞,可不为殷鉴哉!
【注】楮:楮树之皮可造纸,故以为纸之代称。
著:显露、著名。
慕其人,益重其书:语出《孟子?万章下》:颂其诗,读其书,不知其人,可乎?是以论其世也,是尚友也。
欧阳永叔:欧阳修;蔡端明,蔡襄;晦庵,朱熹;京,蔡京。
恶:讨厌,憎恨。
殷鉴:出于《诗经?荡》:"殷鉴不远,在夏后之世"。原意为殷人灭夏,殷的子孙应以夏的灭亡为鉴戒,后用来泛指可作借鉴的事情。
四十五
窃见今之学欧、柳者,尽去其肉;学赵、董者,尽去其骨。不知欧、柳之雷霆精锐,不少风神。风神者,骨中带肉也。赵、董之冰雪聪明, 自多老劲。老劲者,肉中带骨也。 有志临池者, 当以慧眼区别之。
【注】欧、柳:欧阳询、柳公权。赵、董:赵孟頫、董其昌。
四十六
退之斥右军为俗书,而誉其叔父择木八分。至史籀《石鼓》,则曰:"銮翔凤翥众仙下,珊瑚碧树交枝柯。"后世迂生因以嗤八法不足学。大笔札之妙,故无与于经济学术。然篆隶行草只是古今异宜耳。即能斯能冰,又与经济学术何与?退之直荣古虐今,后之不能书而嗤书者所为,行钵不得,诈道不饥也。然书虽六艺事,而未尝不进乎道。非其胸中空洞无物,则化工生气不能入而居之,则即摹锺刻索,只成一染纸匠耳。惟与造物者游,而又加之以学力,然后能生动;能生动,然后入规矩;入规矩,然后曲亦中乎绳,而直亦中乎钩。所谓涉离微而通不犯,盖亦神通之乎夙因矣?
【注】俗:习气,流俗。这里也有以古为雅,以今为俗的意思。
銮翔凤翥众仙下,珊瑚碧树交枝柯》:韩愈《石鼓歌》句。
迂生:迂腐之人。
嗤:讥笑。
经济:经,治理。济,周济。经济指经世济民、治理国家。
学术:专门、系统的学问。
荣古虐今:同厚古薄今。
行钵不得,诈道不饥:宋释道原撰《禅宗大德悟道因缘荟萃》:和尚大似持钵不得,诈道不饥。意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。 进乎道:《庄子?内篇?养生主第三》:"文惠君曰:'譆,善哉,技盖至此乎!'庖丁释刀对曰:'臣之所好者道也,进乎技矣。'"
化工:造化之工,自然之奇。
离微:佛教用语,法性之体,离诸相而寂灭无余,是云离,法性之用,微妙不可思议,是云微。离者涅槃也,微者般若也。
夙因:前因。
四十七
孙退谷云:能学《定武兰亭》一分,即有一分得力;惟一学《圣教》,则浑身板俗矣。盖怀仁此序集右军字,宋人已薄之,呼为院体。谓院中习以书诰敕,士夫不学也。
【注】诰敕:皇帝给臣子的命令。
四十八
墨不旁出,为书家上乘。然非积数十年之功,不能臻此妙境。点如空中坠石,画如阵云横布,钩如折钗,竖如屋漏,以外不着馀物也。有馀墨旁出,字之累也。然欲去其旁出之累,初非预设成心,到得纯熟地步,自无此病。
【注】累:拖累、牵连。旁出之墨,使书法线条涣散,缺少生气。
初非预设成心:即开始时不要预先设计意象宗旨,不着意做作之谓。
四十九
宣州陈氏,家传右军与其祖求笔帖。柳公权求笔于陈,先与二管,缱其子进之。且曰:"学士能书当留此笔,不尔当退还"。未几,柳以不入用,别求之。遂于常笔,曰:"先与者,非右军不能用。"柳信,与之远。右说见韦续之《墨薮》。余谓柳公权纵不能书,陈氏子孙岂尚知右军手法乎者?且书之为道,果笔所尽耶?心正则笔正,笔正乃可法。心为本,而笔乃末矣。右军书圣,公权直接心源,岂区区惟笔是求乎?此亦妄人之论也大?
【注】与之远:比王羲之差得远。
《墨薮》:唐韦续撰《墨薮》,二卷,汇辑前人书论而成。
五十
作字如应对宾客。一堂之上,宾客满座,左右照应,宾不觉其寂,主不失之懈。作书不能笔笔周到,笔笔有起讫、 顿挫、 颟顸、 滑过, 如对宾客之失其照顾也。上文所云笔笔要送到,亦即此意。
【注】颟顸[mān hān]:糊涂,不明事理。这里比喻用笔随意,不循法度。
五十一
用笔宜收敛,不宜放纵,放纵则气不融和。欧阳率更《付善奴诀》云: "细详缓临, 自然备体。"又云: "四面停匀, 八边具备。视势结体, 当东西映带,意在笔先。"大约劲利取势, 虚和取韵, 二语尽之。
【注】劲利取势:势是字的骨力所成,故用笔效果要达到劲健、挺拔,爽利,才可以达到取势的要求。
五十二
作字点画须要精意。观古帖中起笔之始,迥不犹人;结体既成,终合人意。盖如善弈者,布局数子,几令人莫测;至收局时,着着回应,处处周密。此即张怀瓘《用笔十法》中"裹束"一法也。
【注】迥不犹人:迥,远、差距大。犹,如、像。人,时人。迥不犹人意思是远不像现在人写成的样子。
裹束:出自卢携《临池诀》,但亦非"十法",而是"八法",第三法为"裹束"。在书法技法中,裹束是对于笔锋的运用技法,使毛笔的笔毛不散乱,集中调控,是为裹束。
五十三
唐太宗云:"努法不重顿走下,虽短不直。"当临右军作"戬"字,虚其 "戈",令虞世南足之。以示魏徵。徵曰: "圣作唯戈法逼真。"此可谓精鉴矣。然太宗反戈,不如努法仅一间耳。余拟反戈之法,得顾盼生姿,一如发矢赴的,总在重顿走下。故余于努法,仍有反戈悟入。
【注】一间:很小的间隔,极言其近。《法言?问神》:"颜渊亦潜心仲尼矣,未达一间耳"。
发矢赴的:矢即箭,的即靶子。
五十四
山谷 "世人但学 《兰亭》面, 欲换凡骨无金丹"句,盖为守法不变者言之。字曰二王,画曰二米,何尝不守家法?何尝拘守家法?不囿家法,正所以善承家法也。则能守而能变之功也。
【注】欲换凡骨无金丹:黄庭坚(号山谷道人)原诗"世人尽学兰亭面,欲换凡骨无金丹。谁知洛阳杨风子,下笔便到乌丝阑"。
拘:固守、不变通。
囿:局限、拘泥。
五十五
"东坡作书不悬腕"。涪翁云。然涪翁目见,当非妄语。但腕不贴案,即能虚悬,也不在悬之太高也。世人不察,遂议东坡偃笔。夫偃笔安得佳书耶?
【注】涪翁:黄庭坚晚号涪翁。
妄语:荒诞、不合常理、超出常规的乱说。
偃:向后倒。偃笔指笔锋偏侧。
五十六
分行布白,为入手要诀。元人所谓《黄庭》有六分九宫, 《曹娥》有四分九宫是也。否则,疏处安顿, 尚易舒展;密处安顿,每形局促。其实分行布白,不外间架;间架既定, 然后纵横变化, 无不如志矣。
【注】《曹娥》:即《孝女曹娥碑》,墨迹本,汉度尚撰文。无款。传为王羲之书。
五十七
作行草最贵虚实并见。笔不虚,则欠圆脱;笔不实,则欠沉着。专用虚笔,似近油滑;仅用实笔,又形滞笨。虚实并见,即虚实相生。书家秘法:妙在能合,神在能离。离合之间, 神妙出焉。 此虚实兼到之谓也。中锋腕力尚矣,然腕力之运行,全在肘力左右之,非怒笔木强之谓。余于反戈及竖画等,每形屈而不直,以专用腕力也。后体会稍熟,觉腕与纣呼吸相通,指与笔自然合节耳。法宜腕与纣、指与笔一齐米下,纣用力佐腕,腕用力佐指,指用力佐笔,笔不使其稍偃。卫夫人所云:"须尽一身之力以送之"。
【注】圆脱:圆转、洒脱。这里指线条承接连贯,圆转遒劲。
怒:愤怒、不冷静。怒笔指用笔没有约束,缺少法度。
木强:性格质直刚强。《史记?绛侯周勃世家》:"勃为人,木强敦厚"。这里指书法用笔缺乏技巧。
五十八
学书最宜《千文》。九成之台,必自地起;未知分布而能纵横出奇者,非所闻也。雪松有篆书一本,四体一本,草书一本;文待诏有蝇头小楷一本,草书一本;香光行书一本,楷书一本;此近代之最著者。安得名迹荟萃。结墨池之良缘乎。
【注】《千文》:周兴嗣所编《千字文》,我国早期蒙学课本。
九成之台:成与层、重义同。
五十九
自欧、虞、颜、柳、旭、素以至宋四大家,各用古法损益。若赵承旨则各体俱有,师承不必已撰,要是元代第一人。评者乃以奴书诮之,真蚍蜉之憾大树也。虞伯生真行草三体,咸极其妙,其年稍后孟頫,而与齐名,然论其出处,邵庵较优,以无愧名臣也。
【注】损益:增减兴革。《论语?为政》:"殷于夏礼,所损益可知也"。
六十
"以稚笔作画,尚能于笔外取意;以稚笔作书,断难于笔中求骨。"此昔人论倪元镇语。余谓不必专论一人,只此可戒学书而但求韵致者。
【注】稚笔:小孩子写出的天真幼稚的笔调。
倪元镇:倪瓒 。
六十一
《黄庭》《曹娥》,皆称右军书,实无确据。晋宋间人书佳者,流传后世,便称右军,颇似善射者皆曰羿,美女子皆曰嫱、施耳。古刻又不多得,故思翁有"谬种流传,概行扫却"之说,最有功初学。若已入门庭,则当曰:与其过而弃之,勿宁过而存之。
【注】羿:后羿;嫱:即王昭君。
六十二
作书须以整暇出之,若匆忙行笔,则摺搭无起讫,往来无含蓄,如治乱丝而紊之矣。前所论笔笔断而复讫,难为匆忙行笔者求也。
【注】整暇:严整完备,闲暇有空。即准备充足而从容不迫。
摺搭:转折相接。这里指笔画之间的承接映带以及换锋转势。
紊:乱。这里指用笔没有按排,前后没有承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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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评点]朱和羹(约1804——1851),字指山,江苏吴县儒士,善书法,好收藏,学问终老。
著《临池心解》,阐述学书之所得,颇多新见。清末辑入《啸园丛书》本。朱和羹的《临池心解》成书于清道光年间,此时正是中国书法传统帖学完全陷入沉寂,了无生气的一个阶段。《临池心解》是传统帖学理论的延续与生发,其所揭示的艺术观念,可能比"碑学中兴"更加具有生命力,折射了当时真实的书法状况。
附录:朱和羹《临池心解》笔法中的帖学观 (北京大学书法硕士 程立斌)
晚清[[1]],在中国书法史上是一个特殊的时期,这一时期的书法中心是碑学,然而当时,帖学书法及理论著述的氛围依然存在。出生于道光年间的朱和羹于帖学传统中濡染、浸润了四十余年,著成《临池心解》一书。《临池心解》凡六十二则,其中关于笔法方面的论述,有的为分条专门论述,也有的则是夹杂于其它内容之中论述,计有三十条之多,其中有步前人之后尘者,亦有阐发自己独特之理解者。
东晋以来,以"二王"为代表的帖学书法,一直是中国书法赖以发展延续的主线,它所崇尚的是一种统一、和谐和平衡之美,它在笔力上注重含蓄蕴藉,其用笔讲求正侧、肥瘦、虚实的变化。帖学的美一直是朱和羹所找寻与继承的对象,《临池心解》中的笔法理论很好的把握了帖学传统的脉络,其于笔法理论的钩沉深刻而精微,其于用笔方法的阐述形象而生动。